月初,新月似弦;月尾,残月如钩。月的周围,便呈灰白,四周铺展开来,渐次变深、变黑。那黑的夜空,已然星斗满天,挤挤挨挨,密密麻麻。肉眼观看,星星也有大有小,有明有暗,无论明暗,都一闪一闪,这就让整个夜空,变得星光灿烂了。其中最亮的,当数北斗七星,俨然星标,一眼便识。
(图 肖平)
世间事,凡高必仰,因远才圣,因其高远俱占,空中的一切,便都在世人的眼中神秘、神圣起来,不由得不顶礼膜拜,神佛生活在天宫,肉体凡胎只有脱离了臭皮囊后,才可升入天堂,且还要一生做善事,做好事,否则,只有下地狱的份。至于星斗,识与不识,都说是对应着世间的大人物,星移斗转,明暗变幻,莫不昭示着人间变化,于是史上的高人智者无一不会夜观天象,预知吉凶。普通人则更感兴趣神话传说,像那月亮,就称作月宫,说住着嫦娥、玉兔,还有吴刚挥动利斧,砍那纹丝不动的桂树。北斗七星,又安排给牛郎织女相会,但一年只有一次,于农历七月初七,由喜鹊搭成鹊桥,这对分居的情人才可相见一宿。于是乎,每逢七夕,人们都仰望星空,企图目睹二人相会的感人画面,却终是失望。于是又有了在葡萄藤下,可听到牛郎织女见面时的情话之说,便有好奇者钻到藤下,顺便捎带了一伙好奇心更重的娃娃,前来偷听。起初静静悄悄,仔细倾听,才过了一会,娃娃们就耐不住了,相互询问听见啥了没,有说听见了,却又说不出具体内容,有说啥也没听见的。场面由起初的窃窃私语,发展到叽叽喳喳,最后相互抱怨,吵吵嚷嚷失控起来,争吵间,那月已西移,良辰错过,只好约定来年再听。
(图 肖平)
月到十五分外明,尤其是八月十五,满月如盘,明亮如镜。当头照耀,倾洒下一片银辉,明晃晃的,那地上就有了人影,但那星就稀了,暗了。逗引的骚人墨客不由诗兴大发,从古至今,留下了无数的咏月诗章,却唯有李白的《静夜思》,千古传诵,凡是学汉字、说汉话的,丫丫学语起,就会背诵,无他,盖因浅显易懂,接地气,道尽了游子的思乡之情。
(图 陈瑾)
阴云笼罩,遮住了月,掩住了星,夜空漆黑一团,大地伸手不见五指。乡人走在往昔熟悉的村巷间,竟也高一脚低一脚的,磕磕绊绊,跌跌撞撞。火把、油灯、马灯、电筒,随着时代的发展在更替。最不济,也是点起烟袋锅,让那烟锅中闪烁的火星,告知迎面的路人,才不会相撞。若是夜归人独自走在乡野间,树叶哗哗作响,路边的坟茔间有荧火或者磷火飘舞,或是突然间看到了迎面有一双绿荧荧的眼睛,一动不动的盯着,那肯定是狼虎之类的害兽,便颤悠悠地吼开了秦腔乱弹,闻声,绿荧即逝,跑远了。恍然间,看见前边有个人影,遂兴奋地高喊一声:“前头是谁?候一下,就个伴嘛!”若有人应,心下踏实,若是只有回音,不由头皮发麻,脊梁杆子发渗,就有了尿意,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,直到远远地看见村里人家的窗户,透出一点暖暖的灯光时,这才发觉衣衫已然湿透。
(图 肖亚妮)
最亮的当数闪电,先是隐隐的雷声,突然间,“咔嚓”一声巨响,漆黑的夜空,划过一道刺眼的亮光,瞬间耀亮了天宇,明亮了大地,竟同白昼一般。这是大自然切割了夜与昼的壁垒。当人类生产出了电,发明了各种电灯之后,这一切才成了常态,夜也彻底消失,灯火辉煌,彻夜通明,就连乡村道上,也都有了太阳能灯,家家户户的窗户都挂上了用以遮光的厚厚窗帘。与此同时,月不再明,观赏满天星斗竟成了一种奢侈的享受了,需要到远离人烟的地方才可看得见。
不由得怀念起没电的日子了。
(图 兰文选)
作者简介:尤凌波,资深媒体人,获第五届柳青文学奖。已出版散文集《风从场上过》《随风不远去》《沟底有人家》。《那年冬,真冷》荣获第三届丝路文学最佳作品奖。
编辑:孙苗苗